第九百二十九章 中盛良薯仓廪实,九边风雨岁时丰
第九百二十九章 中盛良薯仓廪实,九边风雨岁时丰 (第3/3页)
张居正带着圣旨离开了,朱翊钧则拿出了松江巡抚李乐的一本奏疏,看完之后,朱翊钧略微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道:“这极乐教,是真的邪门。”
“下章各个市舶司,对倭人、极乐教严防死守,决计不可让极乐教在大明扩散。”
“臣遵旨。”冯保俯首说道。
倭国是有机会形成上下都认同的共识,而且正在形成,种种证据表明,这个进程,被极乐教给彻底破坏了。
起初,没人在意极乐教,就连朱翊钧也没把极乐教当回事儿,不就是邪祟吗?大明也有。
朱翊钧是下意识的防备,把极乐教定为了邪祟,禁止极乐教在大明的传播,而现在再看,当初皇帝这个看起来有点随意的决定,完全可以用英明神武去形容了!
极乐教打破了倭国共识的形成,打破了倭国国朝构建的进程。
人不婚宦,情欲失半;人不衣食,君臣道息。杨朱这句先秦时候的话,正在倭国发生。
极乐教在倭国信众已经扩大到了上百万人,最近从长崎、松江府传来了消息,极乐教搞出了可怕的行动,灭婴。
大明已经极力配合倭国禁止极乐教的传播,甚至在身上刺字的倭奴、倭女,一律不得离开长崎总督府,并且进行严密审查,防止漏网之鱼。
唯恐极乐教这条蛆爬到大明的餐桌上,但是宗教这玩意儿,就是这么邪性,它有了规模后,你再消灭它,真的非常困难,越是打压,发展越是壮大。
除非拿出三武灭佛那种决心来,壮士断腕去治理,否则就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灭婴,这两个字,朱翊钧看了都打心底发颤,极乐教不仅教众自己灭婴,还四处猎婴,消灭婴儿成为了极乐教标志性的活动,而且大量倭国的三姑六婆参与其中。
长崎总督徐渭就奏闻了一件浦贺城广泛发生的现象,接生婆去接生的时候,会带一根针,针是在瘟疫病人身上扎过,在婴儿出生后,就扎在婴儿身上,主人家问,就说是为了让孩子哭出来。
这案子,还是大阪湾守备千户所稽查,并且将所有接生婆一网打尽,才停止。
朱翊钧看的手脚冰凉,头皮发麻。
“再下章桃山幕府,问问丰臣秀吉到底行不行,这极乐教都闹到这种地步了,他剿不剿?他要是剿不了,就让朕来,朕发兵倭国,把这些杂碎超度了!”朱翊钧准备武力干涉了。
丰臣秀吉不行,大明来,无论如何,不能让极乐教外溢。
冯保没有遵旨,而是从御书房的书架上取了好几本奏疏,放在了陛下面前,指着其中几段,开口说道:“陛下,他恐怕剿不了,他的公卿、还有两个支持他的大名,都是极乐教众,而且是法主。”
极乐教是有着非常严密的组织,一个教主,九个法主,二十七个位神,各地都有组口,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剿灭了数次,三任教主被杀,现在教主之位空缺,九个法主各自管事。
在讨伐极乐教的过程中,丰臣秀吉手下两个大名,成为了法主。
冯保面色凝重的说道:“极乐教之所以如此难以剿灭,就是它和幕府已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这些去讨伐的大名,打着打着,就变成了法主,表面剿灭邪祟,实际庇护,所以才愈演愈烈。”
“除此之外,极乐教荤素不忌,各地的帮会、匪徒也是极乐教重要部分。”
城里的帮会,城外的匪徒,都加入了极乐教中,共襄盛举,这些暴力团体,就是极乐教最重要的武装力量,仅仅大明朝廷搜集的名册,这些暴力团体的数量就超过了六万人,他们活跃在港口、码头、仓库、妓院、赌场、阿片馆等等地方。
想要把极乐教连根拔起,已经完全超出了幕府将军的能力范围。
“就是放在大明,朝廷要剿灭发展到如此地步的极乐教,也是十分困难,所以大明定要防微杜渐。”冯保通过数本奏疏,解释清楚了原因后,将奏疏放回了四海总督府那一个书柜的长崎架上。
不用问丰臣秀吉,冯保都知道,丰臣秀吉真的办不了,连遏制其规模继续扩大都做不到。
其实冯保看来,根本原因就是大明改变了国策,开海之后,倭国这种局面就是必然,即便是没有极乐教,也会有别的邪祟作乱,这是一个必然的局面。
大明完全放弃了柔远人的路线,换成了拳脚相加;大明是个吞金兽需要太多的白银;大明要开发南洋,需要太多太多的力役。
大明伸展了躯体,翻了个身,倭国就在大明翻身的过程中,被碾的七零八落,倭国、安南、东吁,都是如此。
没有国,哪来的家?同样,没有千千万万个万家灯火、岁月安好,又哪来的国呢?
把国家这两个字,把集体和个人,拆分开来,搞对立的人,是又蠢又坏,最起码根本没读过矛盾说、公私论。
“那就严防死守吧,询问丰臣秀吉需不需要大明驻军,不能这样下去了。”朱翊钧知道困难,但剿灭打击,让其规模不至于外溢到大明,这很重要。
“陛下,陕甘总督石星言到了。”一个小黄门走了进来,俯首说道。
石星言,是今年皇帝要接见的外官,石星言不得不回京了,他跟皇帝意见相左,再不回来见见皇帝,怕是要被革罢了。
“罪臣石星言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石星言规规矩矩的行礼,五拜三叩首,不敢有一点点的不恭敬。
朱翊钧笑着说道:“石总督此言差矣,你讲的有道理,这是责难陈善,朕恨不得天下群臣都能责难陈善,何罪之有?免礼,坐下说话。”
朱翊钧还年轻,他还能听得进去反对的意见。
“朕听说,甘肃此次旱灾,未曾有饥荒出现,这是何故?”朱翊钧坐直了身子,问起了甘肃的情况。
陕甘绥大旱,陕西饿死了千余人,绥远能计算的也有数百人之多,唯独甘肃没有奏闻饥馑事,要么是甘肃欺君,要么是甘肃有自己的办法。
“陛下,臣完全凭此物抗旱。”石星言让人拿来了一筐土豆,个头不大,奇形怪状。
朱翊钧一把抓了三个在手里,眉头紧蹙的说道:“就土豆就行了吗?”
“陛下,这是中盛良薯,臣种了263万亩,皆为薄田,每亩田收2000斤,干重400斤,比小麦收的还要多,故此灾不能害。”石星言赶紧汇报了下今年甘肃抗旱情况。
甘肃小麦受灾,亩产不过86斤,若不是这263万亩土豆田,恐怕自杀的就是石星言了。
甘肃育种的方向,是沈一贯找到的,中盛速生杨是甘肃呈送的第一个祥瑞,而中盛良薯是第二个祥瑞。
“石爱卿,朕是个农户,朕操持农桑之事,你可知道?”朱翊钧拿着手里三个沾着土的土豆,看着石星言问道。
如果石星言欺君,到这一步,他还有回头路可言,老老实实承认自己瞒报,还能活命。
“陛下亲事农桑,乃国朝一等幸事,以臣西北观之,农学院、宝歧司才是新政第一功,其余皆为次等,臣知陛下关切农事,也曾研读《农学》十二目六十卷,算是农学子弟。”石星言不仅不肯回头,还以农学子弟自居。
石星言再拜,拿出了一本奏疏,俯首说道:“臣从西北带回来了一万斤中盛良薯,就是给陛下验看。”
骗皇帝有一万种办法,石星言没有必要带着物证给皇帝。
石星言是来邀功的,不是来请陛下砍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