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二章 匠人下山了!

    第九百三十二章 匠人下山了! (第3/3页)

觉得很合理,那张四维刺王杀驾、大火焚宫,两次逆举,皇帝能收一缕头发,让王家鼎盛到现在,只看王崇古有能力,这已经是天下少有的宽仁君王了。

    王谦觉得委屈,杂报、刊文、民间议论纷纷,都让王谦觉得父亲真的是个坏人,但也没有坏掉司马懿的地步吧。

    王谦一边扔纸钱,一边说道:“爹给我写信,说让我致仕,我听爹的,明天就致仕,给爹守灵。”

    “这样一来,咱家除了点儿银子遭人惦记,也没别的,明儿个,我就把家里的所有银子,一股脑都给了内帑,谁也别惦记了,我带着孩子,带着爹,回蒲州去。”

    王谦没哭出声,就一直掉眼泪。

    让王谦最难受的是,父亲居然不能安葬在西山陵寝,配享陛下皇陵,这是父亲心心念念的事儿。

    哪怕是位次低一点,哪怕把崇古驰道的牌楼拆了,安葬在西山陵寝,就是盖棺定论了,功大于过,这辈子可以瞑目了。

    “哎。”王谦又叹了口气,最是无情帝王家,可是陛下这有些太无情了。

    陈末站在暗处,清清楚楚的看完了这一幕,他其实想提醒王谦隔墙有耳。

    这番唠叨,尤其是最后一句扶柩回乡,是对陛下有些怨气的,但王谦这个大纨绔,再纨绔也知道隔墙有耳,毕竟陈末是站在暗处,不是藏起来了,王谦是很清楚的知道他在这里。

    王谦嘟嘟囔囔,就是在对皇帝抱怨,这就有些不恭顺了。

    显然,王谦在看到父亲无人治丧的时候,情绪已经完全崩溃了。

    “少爷,少爷!崇古驰道的牌楼被推倒了!崇古驰道的碑文,也被砸了!”一个戴孝的仆人,连跑带爬的闯到了灵堂,惊慌失措的说道。

    “我知道了,推倒就推倒吧,毁就毁了吧,又不是好东西。”王谦说着说着泪止不住的流。

    那是他父亲生前最自豪的一件事了,大明除了京师到山海关的驰道叫崇古驰道外,没有驰道以人的名字命名了。

    王谦用袖子胡乱的擦着眼泪,眼泪灰土弄的满脸,看起来格外的凄凉。

    王谦知道,皇帝诏了凌云翼回京,可凌云翼回来之后,也没什么动作,这一下子,这帮叫嚣的虫豸,就更加胆大包天了起来,连崇古驰道的牌坊和碑文都砸了。

    “爹!”王谦把一叠纸钱烧完,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喊着。

    这一刻,他清楚的意识到,父亲赌输了,王谦也赌输了,赌皇帝这种生物有良心,是王家父子纵横大明官场一生,最大的败笔。

    陛下看起来和别的皇帝不一样,但归根到底还是一样。

    陈末瞥了一眼趴在地上哭的王谦,想起了王崇古临终遗言,王谦斗不过这帮虫豸,知子莫如父,这句话一点没错。

    王谦就是个托庇于父亲,利用父亲权势的纨绔,朝中狗斗,王谦真不行。

    陈末出身卑微,在草原拼命了五年才入了镇抚司衙门,这么多年,他也一直在刑名侦缉事,就连陈末都知道,这个时候,陛下在蓄力,但王谦这样子,显然有些失了分寸。

    在复杂博弈中,越是心急,就越是输的一塌糊涂。

    陈末让缇骑看着,回了通和宫禀报,朱翊钧得知了王谦的态度后,也没生气,只能说王崇古这父子二人,当真是一模一样。

    王崇古易怒,王谦也差不多,做什么事儿,容易被情绪左右。

    朱翊钧心情很差,但他却什么都没做,他在等,凌云翼也在等,张居正也在等。

    虫豸们拿王崇古的身后事做文章,朱翊钧、张居正、凌云翼这些老油条,也在拿王崇古的身后事做文章,只不过目标完全不同。

    “小王最大的问题,就是太急,这样不行,这样,顶了天做个知府,再往上走,就走不动了,这次之后,他就不会这么急切了。”朱翊钧对着冯保说道。

    朱翊钧在等一个契机,在等大势的翻转,如果等不到,他将亲自将大局反转!

    他说话算话,说护着王崇古的身后事,就一定会回护。

    十八日的清晨,徐成楚带着一干御史去了西山煤局,奉都察院总宪陆光祖的命令,调查王崇古总办西山煤局这么多年的贪腐事。

    徐成楚临行前,陆光祖的命令非常古怪:见势不妙、立刻逃跑。

    徐成楚到了官厂,才知道陆光祖为何有如此奇怪的命令了,匠人们看的目光,凶横无比,拎锤头的匠人,看徐成楚的脑袋像铁砧,徐成楚走过所有的工坊,这些匠人就像是要杀人一样。

    王崇古是水火神的一部分,这种尊崇,是匠人自发的,因为王崇古对匠人真的很好很好,匠人们很清楚官厂里的住坐工匠和官厂外的匠人,待遇上天壤之别。

    十八日的中午是匠人大会,徐成楚本来想去匠人大会,让匠人们检举揭发线索,但他眼珠子一转,带着几个御史拔腿就走。

    查个屁!再不走,匠人真的把他的脑袋当铁砧锤了!

    徐成楚是骨鲠,又不是蠢,匠人的情绪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几个会办、代办还在喋喋不休的说保生产之类的话,一个匠人忽然站了起来,大声的喊道:“你们在这里放屁吧,我去长安门了,问问这帮士大夫,究竟要拿王次辅怎样!”

    “你们没长良心,我有!”

    匠人离开时带了一把铁钎,另一个匠人跟着离开时,带了一把铁棍,还有一个匠人带了把铁锤。

    礼堂的匠人离开,起初是三三两两,后来是成片成片,最后,十八日匠人大会的礼堂里,一个匠人没有了。

    徐成楚跑的飞快,恨不得自己长了四条腿,他已经清楚了自己的使命,他就是给火药桶点引线的!

    因为他看到,匠人顺着西山煤局到西直门煤市口的驰道,下山了!

    匠人下山了!

    “谁点的火儿,谁去灭。”朱翊钧很快就收到了消息,撤掉了西直门的校尉,放开了匠人下山的通道,并且下章内阁他的指示。

    他早上调动了两个步营入京,堵住了通和宫的路口,这些匠人,打不进通和宫来,至于谁倒霉,他不管,朱翊钧要看血流成河!

    张居正请求觐见,朱翊钧说自己不在通和宫,拒绝了觐见。

    但皇帝没让张居正离开,而是把张居正留在了通和宫内。

    张居正坐在西花厅里喝茶,他没什么心情喝茶,只是有些无奈,这帮虫豸,没事儿惹陛下干什么!陛下是他们能惹的主儿?

    这个委屈陛下要生受了,这十七年的辛苦为哪般?还想逼陛下低头,陛下连出手都不用,就把这帮虫豸治得死死的。

    “陛下,陛下,王谦去了西直门,拦住了下山的匠人!”一个小黄门急匆匆的冲进了御书房里,大声的说道。

    朱翊钧一听,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这孩子,还是太心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