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仇恨的极限(二,7k)

    11.仇恨的极限(二,7k) (第3/3页)

时间,因为下一处场景.已然到来。

    “以奥瑞利安之名!”一个声音疯狂地咆哮道。

    他惊愕地顺着声音找过去,心中根本不敢相信这是人所能发出的声音——尽管他其实根本不知道人是什么,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种念头

    他找到了,在火焰、硫磺和及腰深的血海中找到了那个正在咆哮的人,他满脸是血。

    他穿着的盔甲与安格尔·泰的有八分相似,只是涂装有些变化,不过现在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无论它从前看上去何等风采,现在都已被无止境的损伤和血所覆盖。

    “我唾弃你们的存在!”咆哮的人接着喊道。“一群叛徒、渣滓与懦夫!你们不配活着!”

    你在对谁说话?他几乎被震惊了,因为这里除他以外就只剩下这个疯狂的人了

    此人手持武器地在血海中跋涉,四处找寻对手,并不断地吼叫着——他到底是为谁如此愤怒?

    不重要了。

    很快,疯人也消失了。他那恐怖的形象才刚被他记下来,就如此前的安格尔·泰一样消散在黑暗中。

    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啊。他茫然地想。

    不重要了,不重要了。黑暗中永远有更多东西在等待,亮光袭击了他,把他拖到了一个金碧辉煌的地方。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当然不知道。这些疑问,这些一个接着一个永远不停永远纷至沓来的东西

    还有人。

    好多人。他们有时遍体鳞伤,有时穿戴整齐。他们的相貌总体来说很相似,都具备同样的坚决与果断。他们在很多地方战斗,在很多地方流血或死去。有时有好结果,有时没有

    很多时候都没有。

    很多时候,他们都只是在尝试着拯救另一些本与他们毫无关联的人。

    你们是谁?你们叫什么?

    诸如此类的问题挤满了他的脑袋,把一切都挤占了。撕裂般的痛楚催生了恐惧,恐惧卷土重来,把他逼得无意识地嘶吼起来——这是什么感觉?他觉得自己仿佛要炸开了,为了缓解,他甚至开始跪在地上不断地用挥拳击打着自己的头。

    他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他没有足够的词语来形容它但他可以试一试。

    在恍惚之间,在拳头与颅骨碰撞的沉闷响声里,他想出了一个句子,可以完美地形容他此刻的感觉。

    一百万倍的疼痛。

    什么是一百万倍?什么是疼痛?更多的问题来了,抢占进来,变成血色的光点飘在他眼前。

    他尖叫起来,涕泪横流——怎么会这样?停下来,我求求你停下来.

    他越想知道答案,越尝试着去思考,疼痛就愈发强烈。一百万倍,两百万倍,九千九百九十九万倍.

    慢慢地,它抵达了极限,然后越过了这个极限。

    刹那之间,一切都回来了。

    他浑身是血地跪在地上,仰头凝视天空。他没有眼睛,但他看得见那片血红;他没有嘴巴,但他必须尖叫。

    他记起来了,把一切都记起来了,却为时已晚了。这不过是无数轮回中的沧海一粟,他曾无数次地想起这些,但他终将忘却.

    镜子在他面前,映出一个没有心的皮囊。

    是我,原来是我.对不起,对不起。

    他最后的一点知觉如是想道。他甚至来不及流泪。

    黑暗袭来,将他吞没,刑具们迫不及待地开始摧毁他。

    几秒钟或数十万年后,所有的这些都被清空了,一个崭新的他步履蹒跚地走在这片虚无之上,看见血红的天空和一面镜子,以及镜中的皮囊。

    “你想要什么?”他恐惧地问。

    皮囊不回答,项圈嘎吱着缩紧,尖刺扭曲地大笑。

    ——

    安格朗睁开眼睛,然后慢慢地转头。

    “你看见了吗?”他问那个坐在他身旁的凡人。

    后者点点头,嗯了一声。他的表情古井无波,犹如一个假人。

    安格朗闭上双眼——他其实很想再看看这个熟悉又全然陌生的人,但他暂时必须闭上眼睛.钉子在咬他,为他刚刚所做之事而愤怒地宣泄。

    这么多年以来,哪怕早已停止向下钻探,它也成了他的一部分,上次做检查时,药剂师甚至震惊地告诉他,屠夫之钉已变相地替代了他的几节脊椎骨。他立刻要求原体进行更多的检查,好搞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安格朗对此一笑置之,满不在乎地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个笑话讲了出去:我这些年搞不好其实一直是踩在钉子上走路。

    他讲了,但没人敢笑,也没人觉得好笑。这很可惜,不过他也能理解。

    钉子嘎吱作响地收拢他的颅骨,带来熟悉到无以复加的痛楚。他细细地体会着它,习惯性地在心底念出了一些名字。

    无人回应。

    过了一会,他终于缓了过来,钉子放开了他,但仍然给出了警告——再来一次你一定会疼的比现在还厉害,你会发疯,你会变成当初石窟里那头疯癫的野兽

    安格朗不以为意地略过这件事,缓缓开口。

    “所以,这些年来,他其实一直都在?”他侧过头,如此询问。

    “我不知道。”卡里尔·洛哈尔斯说。

    他们靠着岩壁而坐,一个巨大一个瘦削,后者几乎像是前者的影子。

    这让这场对话变得很有趣,它看上去几乎像是一个巨汉在正午时分与自己脚下的一小块影子讲话,所用声音甚至还颇为平和,带着点求知之意。

    “我觉得他一直都在。”安格朗若有所思地说。“只是他不知道,他总是忘记。这种事到底重复了多少遍?”

    “我不知道。”卡里尔说。他仍然目视着前方。

    安格朗叹了口气,努力地收敛他的悲伤与愤怒。

    “好吧。”他故意抱怨起来,甚至还摇了摇头。“一万年,沧海桑田,世事变幻,就连你都从我记忆里那个高大的巨人变成了这幅凡人的体貌.只是,我想问,你怎么不把这个恶劣的习惯也改一改呢?”

    卡里尔转头看他,神情终于有所松动。

    “.我正在改,安格朗。”他低声说道。“我绝对没有像以前一样刻意隐瞒。”

    “是吗?”红砂之主非常怀疑地拉长语气,随后转头询问岩窟中的另一人。“你说说,赛维塔,真的是这样吗?”

    被点到名的夜之长子目不斜视地点了点头。

    “真的?”

    “真的。”赛维塔说。“我向你保证他真的在改——只是我们恐怕要再等上个一万年才能看见效果。”

    安格朗哼笑一下,单手撑膝,缓缓地站了起来,好似一座山脉在黑暗中活动起了埋藏于地下的身躯。他已不再流血了,虽然那些恐怖的伤痕仍然新得可怕。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就暂时放过你.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卡里尔伸手入怀,掏出一块金色的石头,低声回答。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