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往阿颇勒的路途中(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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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怎么说也好,无论是以往的善行都是一种虚伪的惺惺作态,又或是贪得无厌,借着一份微薄的恩情,反复要求他们予以回报,又或是被他们怀疑他的品行,不仅仅是对撒拉逊人的,还有对基督徒的——对他的朋友、兄弟和君主的忠诚,他都不以为忤,也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想法和行事方式。

    他来到这里,只为了达成一个结果,哪怕他并不知道,那些书籍是不是真的能够对亚拉萨路国王的麻风病有什么作用,但就是为了这么一点渺茫的希望,他也要竭尽全力。

    拉齐斯不得不说,有那么一瞬间,他动摇了,这种真挚的情感,就如同美貌一样,可以叫人震撼与屈服,尤其是他将自己放在这个少年人的位置上时,他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愿意为了苏丹承受这样的屈辱与人们的误解,有时候卑微的活着,远比高洁的死去更困难。

    “但你并没有一百万枚金币。”他说,这里指的并非是金币,而是在质疑,他未必有这样的权力来兑现他的承诺。

    “我现在当然没有,但你怎么知道今后的我就不会有呢?”塞萨尔微笑着反驳道,相比起拉齐斯的紧绷,迟疑,凶狠,他一直表现得非常松弛,他甚至一直将双手轻轻的放在膝盖上,手指向下垂着,从他身上看不到一点恐惧,一点犹豫,哪怕拉齐斯站了起来,他必须仰着头看他,他的回答依然那样的沉稳而又清晰。

    “正如您所说,在撒拉逊,只要有真才实学的人,就能成为一个将领,成为一个官员,成为一个埃米尔,或者是大维齐尔,甚至可能是苏丹和哈里发。

    既然如此,你又怎么知道我无法偿还在您这里欠下的这笔债呢?”

    “你可真是个傲慢的人啊,”拉齐斯说道,“你没有领地,也没有军队,只是一个与你同样年少的国王身边的侍从,而他的生命就如同风中残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熄灭,在你的脚下,并不是坚实的岩石,而是松散的沙土……而你依然……”

    他突然顿住了,“看看我今晚都做了些什么……基督徒,我依然认为我会为今天的这个决定而后悔——我可以将我手上的那几本书籍借给你,你可以拿去抄录,只是不能离开我的房子。但若是你真的凭借它们让你的兄弟和君主痊愈,那么你要记得你欠了我的债。”

    “我记得。”塞萨尔说,然后他思考了一会儿,从长袍里面拉出了一条金链子,金链上是一个十字架,十字架上镶嵌着一枚很大的红宝石。这枚金项链曾经被包鲍德温佩戴过,在艾蒂安伯爵失踪的时候,他不得不让塞萨尔去为他探听消息,为此他赠送给塞萨尔一件黑貂皮外套和这枚金十字架,希望在必要的时候,这两样东西可以让他摆脱必死,或者是被俘虏的命运。

    赠出的礼物当然没有索回的道理。而这两件东西也一直被塞萨尔谨慎的收藏着。直到这次出使,虽然他并不怎么愿意,但他这次是乔装出行,除了这枚金十字架之外,从衣物到饰品都是撒拉逊人的。

    “我将这件东西作为抵押,”他说道:“请你不要把它随意的转卖,或者是赠与他人。如果将来您认为我可以履行我现在立下的誓言了,您就来找我,带着这件信物。”

    “你会答应我所有的请求吗?”

    “这个我不能向你保证,”塞萨尔坦然地说道,“但我可以承诺,我必然会竭尽全力。”

    这次拉齐斯沉默了好一会儿,大多数人都以为他要反悔了,没想到他还是伸出手去接过了那枚十字架。

    如果塞萨尔说,无论什么愿望,他都会为他达成,他才真的要反悔呢。

    “我让我的仆人带你去我的房子,”拉齐斯说:“他会指给你看你所需要那几本书在哪里,你可以抄录,但我希望你能够在天明之前离开,更不要四处宣扬,这样我会很丢脸。”

    他直言不讳的说道,塞萨尔当然无有不应,等他们离开房间,拉齐斯才终于露出了一副烦恼的神情,“真主实在不该让这样的孩子生在基督徒的城堡里。”他说。

    “若是真主真的将他放在阿颇勒或者是大马士革,又有什么好处呢?”莱拉摆了摆手,示意“绮艳”们重新开始唱歌、奏乐、舞蹈,她则款款走向拉齐斯,取代了原先那个“绮艳”的位置,将他的头温柔的揽入怀中。

    “您觉得苏丹努尔丁的那三个儿子有谁值得他辅佐吗?”

    拉齐斯哑然,还真是,他虽然厌恶基督徒们,但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年少的亚拉萨路国王确实已经显露出了非同一般的光华,而在不久前的谈判中,也可以看出,他有着之前几位国王未曾有过的仁慈与宽和。

    努尔丁的那三个儿子……不好意思,若是这样的明珠落在他们手中,只怕用不了几天,就会被碾为尘土,“我就不信真主会如此薄待撒拉逊人。”他嘟哝道,拉齐斯比其他女子更为纤长有力的手掌抚摸了上来,在这种轻柔的安抚中,他很快闭上了眼睛。

    拉齐斯并不知道,就在他彻底的陷入昏睡之后,莱拉离开了房间,她走到另一处寝室中,坐在梳妆台前拭去脸上的脂粉,然后开始望身上和面孔上涂抹深色的油膏——每个地方都确保擦到,并且利用一种特殊的药水将头发临时染成棕色,将头发梳成辫子,并扎在一起。

    随后,她脱下光亮的丝绸,穿起了粗糙的黑布短袍,裹上了斗篷,拉起了兜帽。当她赤着双脚走出这栋房子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努比亚女人——失去了那些显著的特征甚至与原先的模样产生了鲜明的对比后,即便有人与她正面相遇,也不会有人猜到他正是大马士革中最为著名的“绮艳”莱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