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青鸾折翼
第三百零五章 青鸾折翼 (第3/3页)
凤姐儿随口道:“老太太年事已高,又能护得住鸳鸯几年?”顿了顿,存心试探道:“我看啊,莫不如便宜了你二爷……你说呢?”
平儿心下一激灵,暗忖,为着个鲍二家的,自家奶奶都大闹了一场,若来个鸳鸯,说不得怎么发疯呢。便道:“没听说二爷与鸳鸯有什么往来,再说人家鸳鸯说不得自个儿有旁的心思呢,奶奶可不好替人做主。”
“也是这么个理儿,”凤姐儿蹙眉道:“鸳鸯如今也十八了吧?”
“可不是?也是年岁大了些,不然啊,老太太一准儿将鸳鸯塞去宝二爷房里。”
凤姐儿笑了笑,忽而面上一僵。心下暗忖,宝兄弟与鸳鸯年纪对不上,可有人对得上啊!
凤姐儿越琢磨越合适,心思转了半晌,这才与平儿道:“我既知道了,总不好装不知道。你去将鸳鸯叫来,我与她出个主意。”
平儿不疑有他,应了一声儿便起身去寻鸳鸯。
凤姐儿房离荣庆堂极***儿出了院儿,往西过了穿堂,兜转到前头,正瞧见鸳鸯正吩咐着几个小丫鬟做着活计。
平儿远远唤了一声儿,鸳鸯扭头见是她,吩咐几句便笑着凑过来道:“你怎么来了?”
平儿扯了其到角落,绷着脸儿道:“难为你还笑得出来,你可知自个儿就要大祸临头了?”
“啊?”鸳鸯纳罕不已。
平儿道:“你且先随我去见我们奶奶,到地方你便知道了。”
鸳鸯心下忐忑,她自知平儿素来周全,从不会无的放矢。扭头紧忙交代了一嘴,转念便觉定是兄嫂一家出了事儿。
回头寻了平儿便道:“可是我哥哥出了事儿?”
平儿只摇头不说,扯了鸳鸯便往凤姐儿院儿来。一径进得内中,鸳鸯仓促与凤姐儿见过礼,这才听凤姐儿说了缘由。
“大老爷……要纳我?”鸳鸯哭笑不得。她自个儿千想万想,就是不曾想到此一节。
这会子平儿把着门儿,凤姐儿便道:“你也别不当回事儿,你再是老太太身边儿的人,也要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回头儿大老爷拿了你爹娘的文书,你待怎么说?”
鸳鸯着恼,冷声道:“那姨娘谁爱做谁做去,我只管伺候着老太太,等老太太一去,我干脆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凤姐儿笑道:“你这般气话说给谁听?水葱一样的年纪,好端端的做什么姑子?”
见鸳鸯咬着牙说不出话儿来。凤姐儿就道:“你跟平儿一起长起来的,我心下也拿你当了姊妹处,如今落了难,我总不好袖手旁观。方才我思来想去,倒是有个主意。”
鸳鸯抬眼道:“多谢二奶奶为我着想,只是……”
“咱们也别说外道话。你只想一想,你如今掌着老太太体己,我说句不中听的,来日老太太一去,只怕两房头一个不能容的就是你!”
鸳鸯在,贾母体己的账目就在,自然不好上下其手。且贾母的体己虽单独列账,却混同公中财货封存在库房里,这些年下来哪里能全般对得上账?
鸳鸯苦笑一声儿,道:“罢了,等老太太去了,我干脆追老太太去也就是了。”
“又说浑话!”凤姐儿教训了一嘴,起身扯了鸳鸯,见其红了眼圈儿,便道:“我这主意也是方才想出来的,也不知妥不妥帖,你且听听?”
鸳鸯抽着鼻子点点头,道:“还请二奶奶教我。”
凤姐儿笑着低声道:“你以为远兄弟如何?”
“哈?”鸳鸯瞠目不解,不知怎么就说起陈斯远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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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嚏——”陈斯远揉了揉鼻子,又将披风围紧,只当北风寒凉。
他只身前来,兜转马首便进了巷子。想着那妙玉明明心下厌嫌,却要强忍着心绪答对自个儿,面上便禁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来。
熬鹰嘛,不将其身上的野性熬没了,来日又怎会曲意逢迎?
这般思量着,待回过神来,业已到了小院儿门前。陈斯远翻身下马,不待上前叩门,那大门吱呀一声儿便自个儿开了。
内中韩嬷嬷探出头来扫量一眼,顿时喜形于色,道:“远大爷来了?”
陈斯远颔首应下,随手将缰绳丢给韩嬷嬷,说道:“今日外出访友,回程正好路过左近,我便来瞧瞧……你家姑娘这两日可好?”
“好好,都好,就是时不时念一回远大爷呢。”
陈斯远哈哈一笑,心下全然不信。念叨是假,骂街倒可能是真的。
那韩嬷嬷三两下系了缰绳,扭头一溜小跑追上来,此时正房房门也推开,小丫鬟清梵自内中迎了出来。
眼见来的果然是陈斯远,小脸儿上顿时绽出笑意来。紧忙打了帘栊相邀,陈斯远低头进得内中,便见妙玉咬着下唇迎在了堂中。
“你……来了?”
陈斯远点点头,心下暗自古怪。这妙玉虽不大热络,却比前一回好了许多,也不知这两日出了什么变故。
妙玉吩咐道:“韩嬷嬷去烧水,过会子我去烹茶。”
韩嬷嬷应了声儿扭身而去。
妙玉双手绞在一处,沉吟了一番方才在陈斯远身旁落座。
她这几日自是过得不大好。前一回陈斯远留了十几两银子,因临近深秋,须得更换夹袄,主仆三人便各自裁了一身衣裳。
妙玉也知银钱不多,便寻了丫鬟、婆子商议着自个儿做了饭食吃。于是采买了米面粮油来,动手的自然是韩嬷嬷。
谁知清梵与韩嬷嬷尚且吃得津津有味,那妙玉只挑了一筷子便蹙眉不已,两筷子下肚,转头就吐了起来。
她自幼也是锦衣玉食长起来的,何曾吃过这等滋味寻常的菜色?头一天还能推说不饿,转天饿得头昏眼花,清梵与韩嬷嬷计较一番,只得又去淮扬菜馆买了两样菜肴来,妙玉这才好生吃了一顿。
那淮扬菜馆菜品腾贵,只两样菜色便要七、八百铜钱,一日三餐算下来,妙玉自个儿一日就要开销二两银子!往后几日主仆三个尽量俭省着过,可这吃食就占了大头,再是俭省,如今手头也不剩什么了。
眼见无以为继,清梵、韩嬷嬷两个便盼着陈斯远赶快来,又话里话外说妙玉前一回太过慢待了。
妙玉虽闷声不吭,却也不想再委屈自个儿饿肚子,是以此番虽不大热络,却也算得上是和颜悦色。
陈斯远落座扫量妙玉一眼,便道:“茶就算了,我如今腹内空空。”扭头招呼一声儿,便有清梵凑过来。
陈斯远又塞过去二十两银票,吩咐道:“去淮扬菜馆子买一桌席面来,记得要一壶菊花白。”
清梵欢快应下,扭身挑了帘栊出了门。那韩嬷嬷便在东厢守着灶台,见清梵笑着出来,赶忙擦了擦手迎上去,问道:“可是又要叫席面儿?”
清梵点头应下,韩嬷嬷舒了口气道:“阿弥陀佛,远大爷是个心胸开阔的,不曾与咱们姑娘计较。这回你去叫席面,记得给姑娘点一盅文思豆腐。”
清梵不疑有他,笑道:“是了,姑娘最爱吃文思豆腐,那便点一味。”
清梵欢快而去,韩嬷嬷回得东厢灶房,煮开了水便用小火温热着,扭身到得院儿里,一会子往内中扫量一眼,一会子又眼巴巴往外头瞧。
过得半晌,清梵提了个食盒回转,韩嬷嬷上前便将食盒抢了过来。
清梵赶忙道:“嬷嬷仔细些,这食盒留了一两银子的押金呢。”
韩嬷嬷也不理她,往正房瞥了一眼,朝着清梵递了个眼神儿,提着食盒便进了东厢。
清梵心下咯噔一声儿,紧忙随着其也进了厢房里。入内便见韩嬷嬷铺展了食盒,寻了那一盅文思豆腐,摸索着从袖笼里寻了个纸包,将内中白色粉末一股脑的倒了进去。
清梵顿时变了脸色,道:“嬷嬷,你这是——”
“噤声!”韩嬷嬷低声道:“若你想来日有个依靠,就只当没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