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方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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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方程式 (第1/3页)结案报告的油墨气息尚未在滨海市局彻底散去,“泣血新娘”案带来的阴影仍盘踞在走廊的角落和警员们疲惫的眼底。我的辞职信,终究还是被张振蛮横地塞回了抽屉深处,取而代之压在桌角的,是一本崭新的“特别刑侦顾问”证件。创伤应激障碍的诊断书在口袋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心跳过速、每一次深夜被血腥记忆碎片惊醒的冷汗,都在提醒我逃离的必要。可当张振把证件拍在桌上,眼神里是不容置喙的强硬和一丝深藏的恳求时,那个“不”字卡在喉咙里,最终化为沉默的点头。深渊一旦凝视,便再难抽身。
仅仅两个月。滨海市初冬的寒意裹挟着连绵冷雨,将城市浸泡在一种灰败的色调里。凌晨三点十七分,刑侦支队值班室刺耳的蜂鸣声如同冰冷的锥子,猝然扎破沉寂。
“中心呼叫!城东‘铂翠苑’高档小区!C区12栋顶层复式!户主报警!情况……非常诡异!重复,非常诡异!初步反馈有死者!请刑侦、技侦、法医立刻出现场!最高优先级!” 调度员的声音带着强压的急促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
“诡异”这个词在凶案现场出现,往往意味着远超想象的残酷。张振从行军床上弹起,眼里的睡意瞬间被凌厉取代。“林默!走!”他抓起外套,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铂翠苑”如同冰冷的玻璃丛林矗立在雨幕中,入口处巨大的抽象金属雕塑在旋转的警灯下投射出扭曲怪诞的阴影。C区12栋顶层复式,厚重的智能防盗门敞开着,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一股奇异的、类似苦杏仁混合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如同冰冷的铁爪扼住咽喉。
现场保护严密。痕检员正小心翼翼地铺设勘查踏板。眼前的景象,让见惯了血腥场面的老刑警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客厅极尽奢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漆黑雨夜中模糊的城市轮廓。一个穿着深灰色高定羊绒衫、米色休闲长裤的男人,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瘫倒在意大利进口的白色真皮沙发旁。他的头颅向后仰成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咽喉处一道巨大的、皮肉翻卷的豁口深可见骨,颈动脉和气管被彻底切断,暗红色的血液如同泼墨般浸透了昂贵的白色长绒地毯,形成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暗红沼泽。血液甚至喷溅到了对面墙上悬挂的一幅色彩狂乱的抽象油画上,在扭曲的色块上留下更深的、令人不安的污迹。
死者面部表情凝固在极致的惊愕与痛苦之中,双眼圆睁,嘴巴因剧痛而扭曲张开。然而,真正让现场温度瞬间降至冰点的,是覆盖在他脸上的东西——
一张面具。
但绝非“泣血新娘”那种具象、狰狞的猩红泪痕面具。
这张面具异常简洁,甚至可以说……冰冷。材质像是某种哑光的白色硬质树脂,光滑得毫无纹理,没有任何装饰。它只覆盖了死者的鼻梁以上部分,如同一个毫无生气的无脸轮廓,只留下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嘴巴和下巴暴露在外。面具的眼孔位置是两片深邃的黑色镜片,此刻正空洞地“凝视”着闯入的警察,反射着勘查灯惨白的光。
“死者身份?”张振的声音低沉紧绷。
先期抵达的辖区警长立刻汇报:“初步确认,户主,陈明远,男,45岁,‘诺华生物科技’董事长兼首席科学家。独居。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昨晚十一点至凌晨一点之间。报警人是死者本人!”
“本人?!”张振和我同时皱眉。
“对!报警录音已提取。凌晨三点零五分,市局指挥中心接到来自陈明远本人手机的报警电话!电话接通后,只有持续约十秒的、类似极度痛苦和窒息的粗重喘息声,以及……模糊不清的、类似指甲刮擦硬物的‘沙沙’声!随后信号中断!我们赶到时,门虚掩着,人已经……”
死者在遇害后两小时,用自己手机报了警?这不可能!
“手机呢?”我立刻追问。
“正在找!目前没在死者身上和客厅发现!”
我的目光越过尸体,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扫视现场。客厅宽敞冰冷,线条硬朗,智能家居面板在墙上幽幽亮着蓝光。没有明显打斗痕迹。沙发前的玻璃茶几上,放着一个倾倒的威士忌酒杯,杯底残留着少量琥珀色液体,旁边是半瓶同品牌威士忌。酒杯旁边,散落着几枚……核桃壳?除此之外,异常干净。
“初步判断,熟人作案可能性高。”楚玥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她已穿戴好勘查装备,目光锐利如手术刀,越过众人落在尸体上。“门窗完好,无暴力闯入痕迹。死者衣着整齐,面部惊骇痛苦表情符合瞬间遭遇致命袭击的特征。凶手可能在其毫无防备时近身动手,动作极快,力量极大。凶器……”她蹲下身,仔细审视咽喉创口,“创口边缘极其整齐,深度和走向显示凶器异常锋利,带有放血槽,形态特殊,像是特制的爪刀或手术器械改造物。一刀毙命,手法极其专业。”
我的目光落在那张冰冷的白色面具上。它像一个异域的墓碑,钉在这奢华的死亡现场。模仿?挑衅?还是某种新的、更令人不安的仪式?
“面具……”我低声道。
张振立刻会意:“全方位拍照!小心提取!任何附着物都不要放过!”
楚玥用镊子轻轻触碰面具边缘。她动作顿住,更加小心翼翼地将死者的右手从沙发扶手上抬起一点。死者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指尖,沾着一点极其微小的、近乎透明的、略带粘性的……蓝色碎屑?
“指甲缝里有微量异物!”楚玥的声音带着凝重,迅速用微量物证提取签小心刮取,装入证物袋。
我凑近观察。那点蓝色碎屑极小,肉眼难以分辨具体形态,像是某种织物或塑料的细微脱落物?出现在这里,格格不入。
痕检负责人老赵走了过来,脸色难看:“张队,林顾问。现场……太‘干净’了。除了死者本人的足迹和指纹,几乎找不到第三者的清晰痕迹。凶手要么极其谨慎,要么……”他指了指天花板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半球体,“……极其了解这里。”
那是公寓标配的360度智能安防摄像头。
“监控呢?”张振立刻追问。
“物业监控室调取了昨晚录像。”老赵摇头,“走廊电梯监控显示,昨晚十点五十分,陈明远独自一人刷卡进入顶层电梯。之后直到我们赶到,没有任何人从电梯进入顶层。楼梯间监控也看了,无人出入。但问题是……”他指向客厅那个摄像头,“这户的室内安防系统,包括这个摄像头,在昨晚十一点零三分,被手动关闭了。关闭指令……来自陈明远本人的手机APP!”
“他自己关的?”张振眉头拧紧,“为什么?他要见谁?”
“更诡异的是,”老赵补充,指向客厅中央的智能音箱,“检查记录显示,昨晚十一点整,它接收到一个来自陈明远手机的语音指令播放请求。请求播放的曲目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音箱在十一点整准时开始播放。十一点零三分,室内监控被关闭。之后……音乐一直播放到凌晨一点零七分,系统预设的自动关机时间才停止。”
《月光奏鸣曲》?冰冷、忧郁的旋律,成为了这场谋杀的背景音?凶手在悠扬的乐声中,从容割开受害者的喉咙,再为他戴上冰冷面具?这种刻意的安排,令人心底生寒。
“陈明远的手机呢?”我问。
“正在全力搜索!目前没发现!”老赵回答。
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玻璃紧闭,锁扣完好。窗台纤尘不染。目光扫过窗框内侧靠近锁扣的一个极其微小的角落。那里似乎有一点点……非常浅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色粉末状痕迹?颜色接近窗框的铝合金原色,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我示意痕检员过来采样。这痕迹太轻微,位置刁钻,像某种东西快速摩擦蹭到留下的?是凶手留下的?还是无关紧要的灰尘?
三个不起眼的线索,如同黑暗中的微弱萤火:死者指尖那点微不可查的蓝色碎屑;室内监控被死者自己手机APP精准关闭的时间点(十一点零三分);以及窗框角落那点几乎消失的灰白色粉末。
它们各自孤立,微不足道。
“诺华生物科技”总部大楼顶层,陈明远的办公室弥漫着压抑和恐慌。公司副总,也是陈明远的首席助手,苏瑾,一个约莫三十七八岁、气质干练、戴着无框眼镜的女人,脸色苍白,但眼神努力维持着镇定。她身边站着研发部主任赵志刚,一个四十出头、头发微秃、神情紧张的男人。
“陈董他……真的……”苏瑾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苏总,节哀。”张振公式化地说,“有几个问题需要你们配合。”
“请讲。”苏瑾深吸一口气。
“陈明远先生最近在公司,或者个人生活上,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与人结怨?”张振问。
“异常?”苏瑾苦笑摇头,“陈董是个纯粹的科学狂人,最近公司核心项目‘生命方程式’进入最后的关键动物实验阶段,他几乎住在实验室,压力巨大,脾气有点急躁,但这都很正常。结怨……”她看了一眼赵志刚,“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辉腾生物’,他们在同样的基因编辑治疗赛道投入巨大,商场上交锋很激烈。他们的CEO马国涛,和陈董在几次行业峰会上都针锋相对过。”
“辉腾生物”的马国涛。这个名字被记录下来。
“个人情感方面呢?”我开口。
苏瑾和赵志刚对视一眼,苏瑾推了推眼镜:“陈董……离异多年,一直单身。他……个人生活极其简单,几乎……没有情感生活。全部精力都在科研上。”她的语气很确定。
“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你们两位在哪里?”张振例行询问。
“我在公司实验室。”赵志刚立刻回答,声音有些发紧,“‘生命方程式’的小鼠实验体昨晚出现一组异常数据,我带着团队连夜分析,实验室的监控和门禁系统都能证明,我一直待到凌晨两点多才离开。苏总可以作证,她中间来看过进展。”他看向苏瑾。
苏瑾点头确认:“是的。昨晚十点半左右,我去了一趟实验室,和赵主任讨论了一下数据异常的问题,大概待了二十分钟就离开了。之后我直接回家了。我家小区的电梯和入户门禁监控应该可以证明我回去的时间。”
两人的不在场证明似乎都相对清晰。
“陈明远的手机非常重要,现在下落不明。”张振盯着他们,“作为他最亲近的助手,你们知道他的手机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比如,设置了什么特殊的访问权限?或者,有没有备份?”
“手机?”苏瑾思索着,“陈董的手机是特制的加密型号,物理隔离,安全性极高。他极度注重隐私,核心数据从不备份云端,只在实验室的物理隔离服务器上有加密备份。手机本身……就像一个高度加密的黑匣子,只有他自己能解开。”
“他家里那个智能音箱播放《月光奏鸣曲》的指令,你们知道吗?”我问。
“《月光》?”苏瑾和赵志刚都愣了一下,随即摇头。“陈董……似乎更喜欢环境白噪音或者完全静音工作。古典乐……很少听。至少在公司从没听过。”赵志刚补充道。
不是他的喜好?那这个指令……
离开“诺华生物”,我们赶往“辉腾生物”。马国涛是个身材发福、眼神精明的中年男人,在奢华的办公室里接待了我们,态度带着商人的圆滑。
“陈明远死了?真是……天妒英才啊。”马国涛语气惋惜,但眼底深处却难掩一丝复杂情绪,“我和他确实是对手,商场如战场嘛。但杀人?”他摊摊手,带着夸张的无辜,“你们警察太看得起商场竞争了。我马国涛要赢,会在实验室和市场上堂堂正正打败他,而不是用刀子。那太低劣,也配不上我的身价。”
“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您在什么地方?”张振问。
“在家。”马国涛回答干脆,“和我太太,还有我的私人医生。我有严重的睡眠障碍,昨晚十点就吃了安眠药睡了,私人医生张医生可以证明他十一点左右还来给我测过血压。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小区监控和我太太、张医生的联系方式。”他眼神坦然。
初步核实,马国涛的不在场证明似乎无懈可击。
“听说陈明远最近在‘生命方程式’项目上取得了关键突破?”我抛出信息。
马国涛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闪烁了一下:“哦?这我倒没听说。‘生命方程式’……不是一直卡在动物实验的免疫排斥难关上吗?”他反问道,带着试探。
“据我们了解,可能有了转机。”我含糊其辞,观察他的反应。
马国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着表情:“是吗?那真要恭喜诺华了。不过,科学的事情,没到最后一步,谁说得准呢?”语气平淡,但握着茶杯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线索似乎指向了商业竞争,但马国涛的证明太牢固。那个神秘报警电话和死者指尖的蓝色碎屑,依旧迷雾重重。
法医中心。无影灯下,陈明远的尸体被彻底打开。楚玥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冷静而精准:
“死因确认,颈部单刃锐器伤导致颈动脉、颈静脉断裂及气管离断,失血性休克死亡。凶器特征与初步判断一致,刃口薄而异常锋利,带有明显放血槽,推测为特制的爪刀或手术器械改造物,刃长超过15厘米。创口边缘极其整齐,一刀毙命。死亡时间在昨晚十一点至十一点半之间,与音乐播放起始时间吻合。”
“死者指尖提取的微量蓝色碎屑,”楚玥拿起报告,“成分分析出来了。主要成分为聚酯纤维,但掺杂了极其微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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