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两心凄凉多少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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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章 两心凄凉多少恨(一) (第1/3页)

        晚餐时,阿悠看着盘内粉嫩晶莹的菜肴,挑起一边眉毛,素素,这不是你从临洮府酒楼里偷出来的吧?

    我煞有介事看了看,点头,是啊,你赶紧吃了毁尸灭迹,不然等会捕快来了正好拿个人赃并获。

    阿悠笑,偷菜未必,偷师却是肯定的,说,跟谁学的?

    我咬着筷子斜睇他:还能有谁,谁往我家跑得勤?谁又常送了吃食来?说起来此地民风当真爽朗,明知我们是未婚夫妻,居然也如此光明正大的觊觎别人相公。

    阿悠放下筷子,似笑非笑托腮看我,素素,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是在吃醋?

    我不答,筷子不轻不重的敲上他手背:少废话,快吃饭,没见菜都凉了?

    他却顺势手掌一翻,握住了我的手,声音低沉。

    素素,听你那一声相公,我真欢喜。

    我望着他,这个表象温柔,神情里却总隐约一抹疏离神秘笑意的男子,此刻神色沉肃而庄重,言语诚恳。

    此刻我只愿,这声相公能听你叫一辈子。

    我垂下眼睫,眼光掠过他修长而骨节均匀的手,半晌抬起眼来,笑道:你这话说得奇怪,我们本就有婚约,这相公本就应叫上一辈子,只怕届时你听腻了也未可知。

    怎么会,阿悠收回了手,敛了方才的沉肃神情,又恢复了先前的懒散,笑道:你还没回答我,这圆子这般好看,怎么做的?

    我舀了一个圆子给他,道:其实也是普通饭食,只是我手拙,学了好久才会,不过是用新鲜才点的水嫩的豆腐,加上剁碎的上好的精肉,生姜,鸡蛋,盐,搅拌均匀,再在碗内倒上白面,将豆腐肉团在碗内滚成团状,下在沸水里,等浮上来再捞出,稍凉后下在肉骨汤内,加紫菜虾仁烧开,小火炖上一刻钟后,装盘撒葱花便得,你尝尝,可吃得?

    阿悠却一时不急着吃,看着碗中圆子良久,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眼中神情,奇怪的问:嗯?你没胃口?那我去给你做些别的?

    他仍不抬头,只淡淡答道:不是,很好,我瞧着好,不忍下口罢了。

    说着慢慢尝了,不待我问,再抬头时已是满面微笑,神光离合,道:真真是一生难忘的好滋味。

    我微微一笑,道:你总是吃的少,这天寒地冻的,少吃可不成,便想着给你换换口味。

    阿悠细细缀饮碗中的汤,似是漫不经心的问我:你可愿这般待我一辈子?

    我给他夹菜,回答:素素自然是愿一辈子好生待你的。

    他端碗的手极其轻微的顿了顿,随即如喝酒般将汤一饮而尽。

    窗外寒风呼啸,枝叶瑟瑟声清晰可闻,屋内生着火炕,温暖如春,油灯的光芒被透窗而入的细微的风吹得飘摇,映得炕上人儿一对桃花面,半靥迷蒙颜。

    吃到一半,我突然想起从集市上听得的消息,便道:阿悠,那事果给我说中了。

    阿悠正在走神,闻言一愣,道:什么事?

    我嗔道:你发什么呆?我是说前段日子你说那个燕军和南军在东昌有大战,当时我说燕军必败,今儿我在集上便听说了,果是败了。

    我偏头,看着他的眼睛,他微有惊讶之色,坐直了身体,道:果真是败了么?我这几日都闷在家中,却是不知,素素真是好见识,若是那燕王得你为幕僚,只怕也可避免此次惨败了。

    我转开眼,笑道:说什么话呢,我这点小见识,也配做一军幕僚?没的笑掉人大牙。

    说着便收拾桌子,阿悠也过来帮手,我将盘子端起,忽道:先前看到鸽棚里那只灰背,不知怎的突然又不理青眼了,背对着背,看起来倒是好笑。

    阿悠扬扬眉,许是吵架了。

    我噗嗤一笑,自转身去厨房,走了一半回首,见阿悠负手而立,看着黑沉沉的窗外,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

    过了几日是腊月二十三,送灶,小年,我为此又去了集市几回,阿悠几次说过不要我辛苦奔波,我都笑着拒绝了,出去散散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我哪有他那么懒,一冬天足不出户。

    晚上做了几个小菜,又温了壶酒,阿悠问我怎么突然想起来喝酒,我道:是个好日子,助助兴也罢。

    他默然,半晌道:是,是个好日子。

    那一晚他喝得半醉,趴桌上就睡着了,我扶他回房,一路埋怨:看起来瘦,其实重得要死。

    好容易将他安置在床上,正要转身,却被他拉住衣袖。

    我一惊,转身看他,他房中没点灯,今夜亦无月,隐约见得他目光灼灼,毫无醉态。

    我的手心立时沁出冷汗。

    他用力一拉,我身不由己踉跄跌入他怀中,清馥的酒气淡淡的逼过来,夹杂着他素有的杜若气息,在这夜色里,散发迷离魅惑馨香。

    他双臂如铁,将我扣在他胸膛,我们鼻尖相抵,鼻息互闻。

    双唇触及,柔软而温凉的滋味,却如被电击,麻至心底。

    我的心中翻转过无数个念头,然而还未想个明白,天地颠倒,他一个翻身,已将我翻转至床里。

    我背后靠墙,他双臂成环,环我在怀中,似,逃无可逃。

    他俯身,咬啮上我的唇,灼热而温柔的力度,辗转出淡薄的血色,我闭上眼,脑海里有什么飞速一闪。

    碧色的酒液染湿手指……微笑盈盈的眼……一路吻去酒液的淡色的唇……轻轻的咬啮……

    有个声音清晰的道:莫如云易散,须似月频圆。

    谁?谁?

    谁在唤我?

    我睁开眼,一掠而现的泪光,在我眸中瞬间消逝。

    万千怅然,不能不为。

    抬头,望着他色若春晓的容颜,我微微笑着,手缓缓抚上他的发。

    顺着如缎的发丝,自下而上,如同抚摸世间名琴的琴弦,小心翼翼的,直欲抚上他的发结。

    指尖将触的一刻。

    他突然放开了我。

    他双臂放开,向后一仰,坐倒在床上,我们相对而坐,笼罩在彼此的目光中。

    半晌,他忽然转开脸,稍顷后再回首面对我时,已是微笑如前。

    但再难如同平日春风般的微笑。

    那笑容里,落寞,悲伤,自嘲,轻讽,什么样的复杂情绪都有,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醉意和笑意。

    我不避让这样的目光和笑容,因为我想我的神情和他一定是相似的。

    忍着如绞的心痛,我静静下床,擦过他的肩,他一动不动。

    我推开他的房门,走到外间,再一脚踹开正屋的门,门板被撞至两侧直开到底,击打在墙上,再反弹回来。

    我走到院中。

    满院积雪盈尺,阿悠曾说要铲起,被我阻拦了,我喜欢那份平整洁净,从未有人履足践踏的雪白。

    看起来是一床好被,又厚又软。

    我缓缓躺倒,倒在被中。

    ——

    除夕之夜,我裹着厚被,在炕上渡过。红着因伤风而堵塞的鼻子,接过阿悠端来的汤。

    那夜以雪为被的后果,便是我着凉伤风,虽然我根本没睡上一会儿便被冲出来的阿悠抱回了房,可许是内外交困,心神动荡,我竟轻易的病倒了。

    阿悠侍候汤药,对那晚的事绝口不提,我自也乐得装傻。

    虽说我尚在病中,多少坏了新年的兴致,但阿悠还是忙忙碌碌准备了许多,摆了满满一炕桌,我吃一口,便赞一声:你的厨艺看来也没搁下,我还以为这个月都是我掌厨,你又忘记怎生执炊了呢。

    他道:有许多事,不是那么容易忘的,别说搁一个月,就是搁一辈子,再到下辈子都说不定还能记得。

    我埋头吃菜,道:记性太好也未必是好事。

    他笑道:有的人不是记性太好,是心志太强,哪怕忘记了,他也有本事叫自己不抹去过去的印象。

    我不住伸筷夹菜,这样的人其实也没意思的很。

    是啊,他心有戚戚焉的点头,够傻的,不过,我相信这世上一定有比她更傻的人。

    我停了吃菜,抬头向他温婉一笑,道:说这些闲话做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我先干为敬。

    酒杯轻击的声响,响在温暖而安静的小屋里,声音清脆,铮铮有声。

    我闭上眼,再次听见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似真似幻的呼唤。

    再睁开眼时,看见他正看我,目光澄明。

    举杯就口,彼此相视一笑,建文二年的除夕,便在流动的眼波里,静静的流过了。

    ——

    正月十五,看花灯。

    我一大早起来,打扫了院子,连鸽笼也好生收拾了一番,早早将诸事收拾停当,等着晚上出门。

    到得晚上,翠翠邀了我一起,收拾齐整了出门时,阿悠突然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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