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禁锢之1 床上的“悄悄话”

    第三章 禁锢之1 床上的“悄悄话” (第2/3页)

那天,她竟然能人不知,鬼不觉地去参观了画展,并购了一幅编号七十三号的画,自始神经恢复正常了,但矢志终身不嫁。神智虽清醒了,但即使被枪指着,也不发一言。

    我已经用轻描淡写的句语来插叙了。但仍然显得血淋淋的。

    自愿禁锢的目的,从故事的发展可看到,是为了拯救痴呆了的爱人。我和琪琪对这件事有下述的讨论:

    琪琪事后曾这样问我:“坏人的心真是黑色的吗?剖腹掏心给他的爱人看,她就能看得也这颗心是真还是假?他们真傻!”

    “我们怎能从生理学的角度来看?应该以心理学的观点出发才对。”

    “心理学上也说不通她能看到‘真诚’和‘虚伪’的啊!”

    琪琪坚持自己的意见。

    “爱不是以眼睛去看,而是用心!”

    “你即是说,爱情这样东西,是一种心灵上的感应,她就可以知道他的心是挚诚的!”

    “都感应到了,难道你会无动于衷?”琪琪每每从电视、电影中,看到一些生离死别的镜头,都会偷偷地流下泪来,我就不相信她会不为‘掏心’的行为所感动。

    “当然,这种行为是令人感动,但表达的方式,却是愚蠢到极点了。”血淋淋的效果往往只能触目惊心。

    “数千年来,中外古今所流传的爱情故事,从我们现在的眼光看来,有哪一个不带着愚蠢的成分的?梁山伯与祝英台、许仙与白娘娘、罗密欧与茱丽叶……”

    “难道爱情就是这样盲目,这样愚蠢的?”

    “爱就是这样延曼着,亘古至今,人们蹈着覆辙!”

    第二个事例虽然没有血,却是精力的耗竭。丈夫为了要创下一个一夫一妻,最多能生出多少儿女的纪录,不惜耗尽自己的精力。他科学化地钻研了不少有关生育的书籍,并以身作法,娶了一名盘骨特别大,身体非常健康的女子为妻,展开他的“研究”

    工作。

    这位家境相当富裕的医学院学生,自二十岁起,至三十五岁止,创出了妻子分娩后四十天又受孕的纪录(本地的),一共经他的妻子,替他生下了二十一名儿女,八男十三女。十五年期间,一夫一妻竟能生下二十一名儿女,平均每年生一点四名,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即使他的妻子,在这十五年内,每月都处于怀孕状态,一个接一个地生,生了立即又受孕,最多只能生十八个,何况生理上没可能刚分娩后又立即受孕的?

    这位丈夫却做到了。因为他能令他的妻子生了几胞双胞胎,这种行动及所创事迹,严重地违背了马尔萨斯的人口论( 认为人口的增加率是按几何级数的等比级数,而食物的增加率则为算术级数的等差级数,所以主张采取各种措施以限制人口繁殖 )。当本地生死注册署发现了这个特殊情况时,仅通知“家计会”,由该会作了一番宣传教育,因本地没有法律限制夫妇生育。

    舆论披露了这“奇迹”时,事情已经接近尾声——这位丈夫已经丧失了生殖能力,身体也痿靡不堪了。他临终时对记者讲了一番话:“我是一名优生学研究者,亦是执行者,我已经尽了为人类留存优良人种的先天性责任了,至于后天的责任,就……”

    他像是死不瞑目,因为他己经心力交瘁,没法达成他后天的、培育教养自己儿女的责任。这是极之遗憾的事!

    奇特的地方是这件憾事,通过一幅王小明编号四十三的画,代这位丈夫弥补了,而且现在还在执行中。这幅画画的是一名勤学的学生,充溢着积极奋斗、刻苦自励、孜孜不倦的精神。它激励了这二十一名儿女,学业成绩都能名列前茅。王小明的画竟有这样的激励作用!

    真是不可思议!这到底是先天因素重,还是后天因素重?抑或两者同等重?

    “这个故事教训我们些什么?”琪琪有点摸不着边际:“我分辨不出是人类的哪一种感情。”

    一时之间,我也没法归纳出它的用意所在,我只能意识到它包含着现实社会中,存在着的“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的因素,而这因素不断地蚕食着人们的意识,变成了进步的象征。

    “这种故事,不单在人的世界存在,如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轴心国’中,希特勒就认为德国的日耳曼民族是世界上的优秀民族,杀了不少犹太人,在物方面,最简单单的如我们经营的电脑啦,优秀的新一代,不是一代一代的取缔了上一代的吗?苹果二号取缔了苹果一号,苹果三取缔了苹果二,苹果……”我有点顾左右而言他。

    “好了,不要再苹果下去了,算我明白了。但这又说明了什么?”琪琪截断了我的话。

    “说明‘优胜劣败’的淘汰事实。”

    “商品、机械等一天比一天好,我可以承认:‘优’的可生,‘劣’的要被淘汰,我就不必苟同了。”

    “但是,现在的社会分配方式中,‘劣’的无论在工作上及报酬上,都受到这种排斥呀!”

    “法律是由他们所谓‘优’的订出来的,有的地方任随自己喜嗜,甚至连同性可以结婚的法律也订出来,有的地方‘优’到连爱滋病,亦会创造出来,你能说他们是‘优’?”琪琪振振有词时,我也很难将自己站在反面,跟她辨驳。

    事实上,在这个分工合作的社会里,即使是像螺丝钉的岗位,也有它的重要性。早几年不是有一架“得格拉斯”DC—10,就是因为螺丝钉而坠机吗?优和劣,就像爱与恨般,很难划清界线的。劣的可以变优,爱也会改为恨,纠缠不清。

    “又是一个千百年来夹缠不清的问题!”我只能这样感叹:

    “权杖这件东西,有史以来所记载的,奴役着整个人的世界,现在仍是一样!”

    “这位丈夫要证明的,是他的儿女是优秀的,一定能出人头地!”琪琪还在追问。

    “己经是出人头地了!现在还只是在学校里,将来……将来会是怎样?……谁知道!”

    “第二界会不会有‘劣’的?”琪琪突然又发奇想,但这个问题有点儿旧调重弹。

    “你不是问过,恶人死了会不会变恶鬼吗?”

    “这个‘劣’并不是劣根性的劣,是‘超优中可劣’的‘劣’,明白吗?”

    人类能像老师评分般,分成许多等吗?硬要分的话,可以按心理学家推孟的智力商数,七十以下为劣,一百四十为超的,中间插入可中和优。但是,这个智力商数,就一定能衡量得准确和公平吗?

    “或者会有。你爸爸不是说他能摆脱了一些羁绊,进入了第三界吗?显然他是从第二界中的超卓者,才能升上第三界!”

    琪琪被我话中“升上”二字,令到她心中十分舒贴:“你怎知是‘升’,‘降’不可能吗?”女人有时真有点岂有此理,明明心中喜欢听的,往往也会找点话来说说,好像这样就能“这话是你说的,可不是我。”

    “第二界亦有优劣之分又怎样?”我要知道琪琪问这句话的用意。

    “有优劣的话,就说明第一界的优劣是第二界带来的呀!天生的低能儿和钝胎,本来就不是经由第一界后天环境造成的!”

    “你不能一笔就把责任完全推委。”我不能不为第二界主持一下公道:“血缘太亲的婚姻,父母染上性病,避孕药、成药等等,都可以诞下白痴或低能儿、甚至肢体不健全的后一代的。难道你能说这是第二界应负责任吗?我们要讲理呀!”

    “最低限度第二界在轮回时,应该过滤一下,不要将钝的往第一界推呀!否则第一界的人哪能优得起来!”

    琪琪的提议要是第二界能接纳的话,不失为治本的办法,这样他们就不用再在第一界,作优生学的实验了。但是:“第二界的劣的,应该怎样处理呢?”我忍不住要向琪琪发问。

    “第三界这样进步,应该有这种装置,像检验电脑硬件是否装配正确般的软件,检出这些第二界的劣品,他们脑电波究竟在哪里短路或占了线,然后加以重新调整和修正。那样,第二界便可以品质统一,完全合乎规格了。你是电脑专家,应该比我清楚!”

    琪琪想得天真,要是第二界的幽灵,是电脑的硬件般有迹可循,相信我有百分之一百把握,可以测出哪里有问题。可是幽灵是抽裂的,即使我的左眼能看到,就算能捕捉到,又能怎样?将他们都一一捉来,百分百的检验吗?我甚至如何将他们接线,也不知道,何况他们是一种既是硬件,又是软件的虚无飘渺的东西?

    “我宁可绞尽脑汁,去设法组织全世界的电脑专家,共同设计一台能医治弱智的电脑,也不想搞清楚你刚才所提的问题。你最好像你所说一般,廿四小时不断的睡,在梦中向你父亲建议吧!”

    “我认为我能想得到,爸爸他们一定早就想到了。我怎能比得上爸爸?他们没有这样做,必有他们的理由。譬如说,他们目前仍未有办法,仍需要借用第一界作试验。你有没有发觉那位多产的太太,智商并不很高?”

    我稍为想想:“看来很痴胖,目光也很呆滞,反应也颇迟钝……你是说她是低能的。”

    “要是一个智商有八十以上的,也不会同意与丈夫作这种有违常理的事,谁愿意将自己变作母猪?”

    “要是这样,这是一个‘优’和‘劣’是否等于‘优’的实验了,而且答案是肯定的!”我产生了豁然贯通的惊喜和松弛感觉。

    琪琪也吁了一口气:“总算解开了一个谜!”

    “王小明的画,展出的有三百五十二幅,岂不是展开了三百多个实验?”随即新的问题又产生。

    琪琪无奈地点头:“幸好我们所得的资料,说明画的影响,都带着善意的,造成的损害也不大!”

    我心中仍存着疑惑:“按理自有人类以来,这种各式各样的实验,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怎会有这么多实验呢?而且相同的亦不断地重复着。”

    “爸爸说过我们在进化,他们也在进化。社会进化了,上层建筑也相应变化着,道德、文化也不同。实验本质相同,但影响的因素变了。实验环境的条件不同,所得的实验结果是不是相异?”

    我承认琪琪说得有理,点头道:“换句话说,这种实验,岂不是永无休止?第四类接触亦不断发生?”

    琪琪看了我一眼,耸肩道:“三界,一天未能把自己的问题解决得了,社会的形态一天未能稳定,这种实验就没法停止得了,轮回也转个不停!”

    我感慨地叹了一口气:“这样说,我倒羡慕起那些白痴了!

    这个世界的人,都变成了白痴,岂不是纯洁得像天空飘下来的雪花?”

    我和琪琪相对苦笑,相信大家心里都这样想:“人类难道真的要把自己推向这一天?强国间的带着核子弹头的洲际导弹,不是都对准着自己假想的敌人吗?一旦有一个精神病患者,发起狂性地乱按按钮……余下未死、沾染了辐射、劫后余生的人,便可混沌的无忧无虑了!”

    我有“魔眼”能看清一切,又有什么用?一个人在世界上,就像沧海一粟,能有多大作为呢?刻意地赋予任务,就能力挽狂澜吗?

    “不会这样悲观吧?”琪琪的乐天性格作出挣扎:“我倒觉得现在的人类地位已经有了改变,从防卸的,受自然所支配的境况,进化到可以加以利用及控制的境界。以前很多属于上帝特权范畴的事情,我们也可以自己去发挥功能,并作出决定了。”

    “你是说人类的意志和抉择,仍可以不受第二界所支配?”

    “是不是这样,我不晓得。”琪琪在继续努力:“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的:无论第二界第三界,都是以地球上的人类为基础出发,在进化的。”

    我对琪琪的信心有怀疑:“从哪一点你能作出这样的结论?

    ”

    “从我梦中看到爸爸的样貌,揣摩出来的。爸爸的样子,保持着逝世前寄回来的照片外表一样!而你在坟场及海洋公园看到的,不也有很多在嬉戏的小幽灵吗?这说明了他们是定型在死时的思想状态。”

    我回忆一下当时的情况,发现在坟场中的小孩互相追逐,海洋公园中的忘形嬉闹,的确含有幼稚成分:“我同意你的推论,但觉得仍存在着矛盾。因为你无形中承认了,恶人死后便必定也是恶鬼。其实很多传说中,横死、冤死的好人,也可以变为恶鬼。”

    琪琪看着我微笑:“你真是死硬派!你不是不知道第二及第三界中,他们彼此间是没有隐秘的,谁能乱生坏点子?他们亦有他们的戒律的吧?第三界的任务,或者就是负责监视和控制着他们。”

    希望琪琪这些结论完全正确吧!

    第三个故事相当残忍,因为太过扣人心弦,不能不提。这是牵涉及儿童教养,对他今后一生的影响的问题,亦可以片面地解释现在的青少年,为什么会沦落成为“社会不良少年”的问题之关键在!

    事情的发展经过是这样的:

    “新界”的地产发展,自五六十年代起已经开始很蓬勃,造就了当地不少村民成为大小富户。故事就是发生于其中一家小富户,家中年轻一代都能受到良好教育,甚至出洋留学。

    潘佐治就是一名留美硕士,毕业后在美国找到一份待遇不错的工作,并与美国人结了婚。名成利就、成家立业、衣锦还乡探亲,是上一辈所企求的,自己儿子能出人头地,光大门楣,在村中是多么光荣的事!

    所以,潘佐治请假回来了,并且还带了自己的金发妻子( 尽管父母曾诸多反对这门亲事 ),抱着刚出世数月的混血儿回来。

    三代同堂的聚会,少不免带来家中一番热闹,大排筵席,设宴亲朋是必然的。饮宴中途,亲朋嚷着要看混血儿时,悲剧展开了——人们找不到那混血婴儿!

    喜宴停了,刚才喜气洋洋的气氛,忽然变成布满阴沉。金发女郎哭了,潘佐治变得像疯狗一般,跑遍了村落中每一家每一户,村中每一个角落。

    热心的村民,也四散的帮助搜索。直至天明,仍未有任何蛛丝马迹。

    报警后,警方派来一小队警员协助搜索,寻遍了方圆二三公里,仍无所获。混血儿就像化作一阵清烟般,从这个世界中,消失了。

    警方经过两天认真的地毯式搜索后,放弃继续搜索,将案列为神秘失踪人档。

    潘家就没法这样简单了事,因为金发妻子曾对丈夫说过这样一句话:若不是你父母反对我们异族结婚,不想有一个混血孩子?因而把……幸好说的是英文,否则便“家变”了。但这句未说完的短短的话,无形中砌成了一堵墙,把潘家两代隔核了。猜疑会令心情豫悒,伤害感情,意志脆弱,甚至防碍事来。

    潘佐治夫妇,经过数天漫无目的地寻觅后,由于假期已到,不得不离开这个伤心地,回去自己岗位报到了。唯一的安慰是:

    “自己还年轻,哪怕没生养?”这也是他唯一能安慰自己金发妻子的话。

    再生一个是另一回事,毕竟自己曾有过一个,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为什么会不见了呢?金发妻子看不开,这种母子连心之痛,并不是再生一个就是能弥补得了的。

    潘佐治的妻子并没有再生,悒悒寡欢地,在美国逝世了,可以说抑豫过度,丧失生存意志致死的。

    潘佐治在妻子死后的那一年,回到村里。他参观了王小明的画展,买了一幅编号五十二,报章命名为“忧郁的母亲”的画。

    当他回到了村里时,村民闹哄哄的,像发生了大事。尤其是他的家中,传出阵阵吵耳的狗吠声,声调像午夜狼嚎,充满悲哀。村民集结在他家门前,指手画脚地众议纷纭。

    当潘佐治走入人群时,人声骤然沉寂了,人们默默地向他投以奇异的目光,他分不究竟是同情,还是怜悯,抑或是幸灾乐祸?

    潘佐治本来因离乡背井时间长了,对村民已经显得陌生,今天更加陌生了。因为他不明白人们为什么用这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他不理会这困扰,迳自推门回家,看看发生什么事情?

    潘佐治被室内的情况怔住了!不,贴切地说,他被眼中看到牢牢捆杂着、发出狼嚎般亮亢的悲吼的小孩唬吓得愣了。他心里感到很冲动和愤怒,令到他忽然间脑子变成一片空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下意识地,扑向那被捆绑着的小孩。

    可是,潘佐治的下意识举动,换来那小孩啮牙和凶狠的嚎叫,像困曾般的挣扎。要不是小孩被绑着,否则潘佐治必然被小孩的长长手中抓伤。就算是现在,潘佐治的衣袖,已被小孩的利齿咬下一块布屑来。潘佐治被小孩突然而来的,宛若犬见到陌生人般,狺狺欲噬的狰狞反应,吓唬得清醒了过来。

    其实潘佐治的不自觉行动,是人类天性的表现。因为他一眼看到小孩,就立即认出这被捆绑着的,是他遗失了五年的孩子(人们也认出了,否则怎会绑了他,送到他家里来 )。可以从孩子的浅棕色头发、淡黑像灰色的眸子,及像潘佐治年幼时的脸庞等看出。全身混血儿的象征,要不是皮肤被暴日晒得黝黑,更易辨认。再说,这是乡村村落山区,哪里跑来一名一丝不挂,全身布满殴斗伤痕、爪印和污垢的外国小孩呢?

    “他……他是……怎么找……找到的?”潘佐治的母亲,还不敢承认这是事实。

    “政府因这区出现疯狗症,要每家的狗均须检验,注射防疫针,并且扫荡野狗。他……”潘佐治的父亲,指着那被捆绑,还在挣扎吠叫的小孩:“就是村民协助渔农处人员,追捕一只野母狗,追到山沟的一个石洞里,连同母狗一起捉到的。村民认为他可……可能是我们失踪的孙……孙儿,就把他送来了。他……他可能是……是我们的孙儿,就把他绑来了。他……他可能是……

    是我们的孙儿,你……你的儿……儿子吗?”

    潘佐治父母相对苦笑,随即关切地凝视着他们的儿子,心情十分矛盾。

    潘佐治一下子很难回答,仅呆呆看着那小孩见他膝盖和掌心都长出了一层厚厚的胼胝。大概他一直像狗一样,以膝盖和手掌支撑,在地面行走,日久的摩擦而生出来的。

    “这是我的儿子吗?”潘佐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是的,看来他就是我和玛利五年前不见了的儿子了!”他不能不向父母承认事实,虽然那是这样的无奈和难以置信。

    潘佐治不仅要承认事实,还要面对现实——怎样教养这个野性的小孩。因为小孩的母亲已经去世了,他现在要一身兼父母双职。

    潘佐治试图向小孩亲善,从冰箱里拿出一只鸡腿走至小孩跟前:“丹尼,丹尼!( 这是小孩出生时,在美国生死注册处所登记的名字) 他扬着鸡腿,逗引着小孩。小孩的子伸缩着,停止了吠叫,眼睛盯着鸡腿,张开了口,伸出舌头来,以膝和手蹲在地面上。

    “丹尼,乖!”潘佐治将鸡腿靠近小孩的嘴巴:“爹地给你东西吃!”

    佐治潘的话还没说完,手里一轻,鸡腿已经被小孩用口抢夺去了。小嘴塞得满满的,脖子一伸一缩的,像狗一般不会以手协助地狺狺啮食,咬得鸡骨碎响,但又非常技巧地,没有让尚未吃完的鸡腿坠地。

    众人口定目呆地看着小孩贪婪的把鸡腿啃啮,小孩亦在边吃边向四周的人,投以凶狠和怀疑的目光,嘴鼻不时作出“咕咕”

    的齿鼻共鸣的声音。大家心中不禁忖度:“以他用口吞食技巧这样熟练来看,即使解脱小孩被绑的双手,小孩也不会像人一般,以手协助进食!”

    不一会,小孩把整只鸡腿连骨头也啃食尽净。潘佐治再给了小孩一只鸡翅膀,也很快吃掉了。看来小孩饿极了,有一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仿佛能吃下一条牛。本来准备用作晚饭的一只鸡,全给小孩吃下了。小孩已经打着饱呃,嘴里含着几支鸡骨,用舌头不停的舐,就像啃骨头是他最感兴趣的事。

    潘佐治恐怕小孩渴了,斟了一杯冰水,但不知怎样喂小孩喝。小孩看到水,犹豫了一会,便立即把口里的骨头咬碎吞了,伸颈垂头以嘴向着水。佐治潘小心地将水杯移近小孩口边,小孩立即像狗一样,以舌头不停地舔水,啧啧有声,很快便剩下半杯舔不着了。佐治潘只好换了一只宽口碗,盛了水放在地上,任由小孩自己舔。

    小孩吃饱喝足,很快便疲倦了。只见他原地四脚爬爬的,连续兜着小圈子。不久,像是找到合适的位置,原地躺下,蜷缩得紧紧地,立即轻微地打着鼻息,睡得很酣,但并不安稳,像作着噩梦。

    潘佐治这时才能走近,仔细端详这名神秘地失踪,而经过五年后又突然寻回的,受尽了折磨的可怜孩子。从小小的,划花了的脸庞里,潘佐治看到了他自己的和玛莉的影子。

    潘佐治轻轻地解开了小孩子的束缚,并用由他母亲端来的温水和毛巾,怜惜地揩拭着自己儿子身上淤积着的污垢。他花了四盆水和两小时,才勉强把小孩子身上的污渍去掉,当然不能说干净了。

    除去污垢后的小孩**,伤痕更加明显。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痕呢?”潘佐治自己在问自己:“难道这是丹尼与其他狗兄弟嬉戏所留下的痕迹?”有这样的可能,小狗们嬉戏时,不是你咬我,我咬你的,咬个不停吗?

    潘佐治的母亲,不知又从那里,弄来了一套适合小孩穿的衣服。他和他的母亲合作,替小孩穿上了。把触目惊心的疤痕掩盖上,丹尼看来似人了。潘佐治把他的儿子轻抱入房里,将他放在自己的床上。

    晚饭在二十一时才吃,虽然母亲因为儿子由远地归来,烧了很多可口的家乡菜,但经过这一阵子折腾,谁会有胃口下咽呢?

    饭菜几乎是这样端上来,就那样端下去的,谁也没吃,谁也没说。大家心里就像灌了铅。父母仅关心地凝视着他们的儿子,儿子却视若无睹地,呆目瞪视窗外的黑暗。

    父母找不出一句恰当的安慰话,祸是他们闯的,还能说些什么话?要不是他们当年的坚持,要他的儿子,把妻儿带回来见见面,灾祸又怎会发生呢?他们只能摇头轻叹,内疚地走回自己房里去。

    潘佐治怎样回到自己房间睡下,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黎明时分,被床边的一阵狺狺狗嚎声吵醒了。他睁眼看到丹尼,狂怒地把穿在他身上的衣服撕个粉碎,布屑满床皆是。潘佐治很奇怪丹尼的己经剪去长甲的手指和牙齿,竟会有这样的破坏力。

    丹尼全部撕毁了衣服后,对坐在他身旁的父亲满怀敌意,龇牙舞爪地防犯着,退到床角蜷缩着,举止完全像一只受惊的小狗。

    潘佐治想伸手像安抚小狗般,轻后丹尼的头时,丹尼惊吠了一声并跃跳起来。他竟然能跳越他父亲的身体而落在床下,并立即跳越窗台,跃进屋外。潘佐治赶至窗前时,仅看到丹尼用掌膝缓爬几步,像是辨别方向,转暖间,就以掌和脚尖,迅速地消失在东方的晨雾里。

    “丹尼——”潘佐治嘶酸沥血的叫声。

    丹尼仍由昨天曾到过洞穴的那些村民,替潘佐治捉回来的。

    经过这次丹尼的逃走,潘佐治得到一个经验——丹尼还眷念着母狗,或是他的小狗朋友。因此,他从邻村已经检疫过的家庭中,弄来了一只可爱的小白狗,与丹尼一起生活在一个有栅栏的小房间里,像困在笼中的两只小狗。有了小伴侣,丹尼果然安静了,与小狗很快便熟悉了,一起追逐嬉戏。

    两天后,小狗已经和潘佐治稔熟了,并且当他叫嚷丹尼时,小狗立即跑至栅旁。丹尼也渐渐随着小狗,产生相似的反应,所欠的就是他不像小狗般,多了一条小尾巴,拼命地摇个不停罢了。

    尽管潘佐治花费了很大精力来教养丹尼,但丹尼的“人化”

    过程还是非常缓慢。潘佐治为了儿子,辞了美国的工作,全心全意地专职的从事这项“人化”儿子的工作。三个月下来,丹尼仅能办得到对家人熟悉了,不再惊怕,就像小白狗一般,围着家人身旁团团转,不用再囚在笼一般的小房内。小白狗跑到那里,他也跟到那里。跑和叫等等动作,都和小狗一样。

    潘佐治发觉丹尼的智力很低,小白狗变成了他的启蒙老师。

    潘佐治知道自己错了,小白狗现在已成为自己儿子“人化”的羁绊!但是怎样才能将小白狗带走,而不引致丹尼受到刺激呢?这是潘佐治现在感到最头痛的事。

    但是,奇迹来了。潘佐治接到了通知,他买下的王小明的编号五十二的画,已经巡回展览完毕,可以领取了。当潘佐治把这幅活像自己妻子的画,在自己房间里敲打悬挂时,小白狗好奇地跑了进来,丹尼亦焦不离孟的随后入房。

    未悬挂的画靠墙放在地上,小白狗对着画狂吠,丹尼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画中金发女郎,首次没有跟随小白狗的动作。潘佐治本来提防着丹尼会将油画撕毁,却惊诧地发现丹尼竟会眼眶盈泪,孺慕地看着画中的母亲。更奇怪的动作是丹尼竟然依恋地,想偎入画中人的怀抱。潘佐治将吵吠着的小狗赶出房外,并把门关上。丹尼对这事情无动于衷(这是难得的一件事),依然全神贯注在画中。丹尼的手也会动了,他轻轻地展开小手指,用结满茧的手掌,抚摸着画中人的脸颊,眼泪流下来了,潘佐治第一次再听到自己儿子,在神秘失踪前的哭声,像人的哭声!

    潘佐治的眼睛湿润了,他忍不住蹲下去,拥着儿子和画中的妻子,抱着一起痛哭出声。

    “难怪玛莉一定要我回来村中团聚,原来是这样的团聚!”

    潘佐治哺哺地说:“玛莉,我们从此一家团圆,永不分离了!”

    第三章之6 语言是思维的基础

    我将故事写得比较详细,是因为我和琪琪访问佐治时,他向我提出的要求,希望我将这故事公之于世,目的在警悟天下父母,要注意幼小的心灵。

    琪琪在访问后,曾这样的问我:“我不明白,人的智慧,为什么会比不上小白狗?”

    “并不是比不上小白狗!从儿童心理学中,儿童的智力基础,起源于胎教和幼儿时期。当幼儿对人类社会的生活习惯,还没有意识去理解的时候,他的大脑就能够非常敏锐地,感知到外部世界的一切印象,并且毫不费力地深深的印在脑海中了。”

    “这与丹尼的智力发展有什么关系?你不看见丹尼,他已经快三十年了,智力还停留在十三、四岁的程度,发展缓慢!这还算有了王小明的画在旁激历,才能达到的成绩。是不是丹尼先天性智力不高?”

    “不错,丹尼连人类的两个最显著特征:说话的语言和直立行走,进展也很缓慢。但幼儿错过了基础起源时期,要再补偿这种损失,就算怎样努力,收效甚微。”我补充地说。

    琪琪考虑了一会:“你是说,如果婴儿的大脑,一开始就感受不到父母亲属说话的刺激,婴孩的智力,就会得不到全面的发展?”

    “所以丹尼的大脑……”我望着琪琪点头:“缺乏了人类的综合和思维能力。他自小就与狗为伍,因此,便处于狗一般的极低水平。”

    “怎会这样的?”

    “人的智力所以与一般动物不一样,因为人是生活在社会中,受到社会的积极影响和薰陶。你未听说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吗?”

    “这句话连小学生也会说,我想会没有听过?但与丹尼的‘人化’缓慢,有什么关系?”

    “人的思维能力,是建筑在会话的基础上的,并在这个基础上发展。你不会说话,不懂语言,你会思索些什么?你将会饿了就找吃的,渴了就找水喝,困了就睡觉,尿急了……”

    “好了,别说下去了。”琪琪怕我说下去愈来愈难听,把我的话截停了:“岂不是说语言很重要!”

    “这就是那些文盲的,即使智力商数很高,成就也受到局限的原因。”

    “你这话我就不同意了!”琪琪好像捉住了我的痛脚:“不要说远的地方,就是本地文盲的豪,亦有不少有很大的成就的。

    ”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当中牵连到‘际遇’的因素,和懂得用人的因素。其实这是一个‘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的问题——”

    “好了,别扯得太远了。”琪琪又截止了我的伟论:“你是说人类脱离了社会,智力就会逐渐降低。”

    “脱离社会久了,即使他能保持原来的程度,但社会是不停地进化的,故相对地说,脱离了社会的人,不是降低了吗?”

    琪琪点头:“这个说法我倒同意。近二十年来,由于电视普及到每家客户,现在的小孩与十多年前的同龄的,的确智力和思考力都高出很多,但坏的影响也多了。”

    “所以,世界每一个人,哪怕他或她多么保守或闭塞,不管他或她年轻大或小,愿意或不愿意,都会或多或少受到周围的人和事所影响。”

    “丹尼当年已接触到人的世界,为什么他只模仿小白狗,而不学人的行为?他最低限度从眼里看到,人才是他的同类呀!”

    看来琪琪仍未彻底明白。

    “狗窝里没有镜子呀!丹尼或者会知道自己的手脚与狗不同,身上也不长毛,但他怎会明白其中道理?丹尼的狗妈妈,受尽了人的欺凌,对人产生惧怕和仇恨,它的这种观念,也被丹尼耳濡目染地吸收了,所以丹尼也反抗人而接纳狗,狗自小就照顾及哺养着他!”

    “岂不是南非的种族歧视,亦会是……”琪琪的联想能力真高,望着我,以纤细的手指抿着小嘴。

    “有可能!”我无奈地点头:“否则不会这么顽固。别的地方还能摆摆平等的幌子,南非就……”

    我和琪琪都感触很深,亦了解了很多,但有什么用处?我们能走上高处摇旗呐喊,抑或制造一台能够过滤坏思想、灌输好观念的电脑硬软件,替人们换脑?人类已经可以克服地心吸力,飞离地球的大气层,翱翔于宇宙空间,降落于月球,大量地制造了具有视听能力的,能独立更换程序的智力机械人,就是对自己的思想,仍然一无所知,无所适从!

    好一会,琪琪感慨地叹气:“人类的科学知识,在二十世纪中叶,每十年就增加一倍,七十年代,五年就增加一倍,目前,二三年就增加一倍。可以说,现代的科技,百分之九十知识,是一九零五年以后发展起来的。但对人的本身知识,就进展得这样缓慢!”

    “其实人掌握的知识太多了。人类认识的化合物,就赶过四百多万种。全世界每天所发表的论文有七八千篇,每隔两年,论文数字就增加一倍。人们都在很努力在求适应,参加这行列的,由于人类教育程度日益提高而日渐增加,无疑地将汇成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推动各个领域的突破的!你用不着悲观。”

    “哈姆雷特(莎士比亚名剧的王子)说:‘天地之间有许多事,不是用哲理能梦想到的’。你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科技能解开‘魔眼’和‘第x界’的谜吗?我看是渺茫得很!”

    我有点语塞:“目前是由生产受到窒息,由科学家去研究这课题,设法解决,现在是科学以本身的内在逻辑,寻找和揭发新问题并使问题能被克服……”我发现这解释没有说服力,没有再说下去:“想不到我这只左眼,会牵连出这么多问题来,而且都是有史以来,谁也没法一下子解决的!”

    “能把问题挖得出来,己经很不错了。又没有人像老师指定功课般,规定你一定要完成的。”琪琪为我开解:“我们从来就未好好地想过这些问题,王小明间接地,也促进了我们对社会,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王小明这幅编号五十二的画,又是一项什么性质的实验呢?”我听到琪瑛提起王小明,才记起我们要寻求的目的。

    琪琪想了一下:“说它是‘天性’实验,己经有过去很多例子证明了,而且爸爸也说过,直系亲属的脑电波是容易沟通的。

    它应该是……是婴儿时代智力感受,实验吧!这样比较贴切些。

    ”

    姑勿论名字怎样叫,总之内容可以从名字中看得出,就算是恰当了。我点头同意。

    王正明突然寄一个包裹,并附有一张便条,写着:“这是我弟弟小明的日记影印本,说来你不信,是我昨天突然我到的,我觉得他死了那么久,你也那么关心他的事迹,我委实应该毫无保留让你知道他所有的资料,我想小明也会很乐意与你交个‘朋友’。”

    以下便是王小明的日记中有参考价值的数页:

    x月x日

    想不到我个性这样内向和懦弱的人,竟然会交上一位“朋友”,而且又是别人无法获得的,这样神奇的,无所不能的“朋友”!我要珍惜这份友情,即使献出我的生命!

    x月x日

    我们相处稔熟了!

    只要我想念她,她立即就到来。

    x月x日

    今天她突然提议叫我学画油画。

    我看过她画的画,很美!她答应教我。

    x月x日

    我只依着她的清单,购来大批器材,却不知怎样用?亦不知何时才用得光?

    正在发愁,她来了。开始教我学画画。

    她先作示范,然后叫我试。

    画了一整天,还是一塌糊涂,我泄气了。

    她鼓励我,说明天有好的方法教我。

    我抱着满怀信心上床睡,我对她有绝对的信心!

    x月x日

    今天的新方法很有效。

    我“看”着自己一笔一笔的画,我真不相信自己进步得这样快。连我在旁边看着,也陶醉起来。

    画画好了,我像作了一场梦,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跳了很多天,删掉了。)

    x月x日

    器材快用完了。

    她突然建议我举行展览会,并说一定成功。

    x月x日

    我依言开了展览会,是爸爸赞助的。

    才开幕一天,画就卖了七成。这全靠她协助我推销,才会有这样的成就。

    x月x日

    她答应随时在我身边,支持我,我才愿意作全球巡回展出的。

    她并没有违背诺言,所以所到之处,都获得空前的成功。我和她都很高兴。

    x月x日

    为别人画像,是非常讨厌的事情。不是她坚持我必须这样做,我真不愿干!

    她说这样才能为我父亲赚回一些钱。的确,这样干真能赚很多钱。但我还是觉得讨厌。

    虽然每次我在旁,看看画出来的都很似被画者,但总觉得不像在自己画室,按喜欢怎么画,就怎么画,来得更有意思。

    x月x日

    这次她到最后“画龙点睛”时离我而去,令我像从噩梦中惊醒般,不知所措。

    我呆立当场,无地自容。

    我把画毁了,跑了回来。

    x月x日

    我一直没法找到她。想念到脑子胀痛,她也没来。

    我找不到她!

    我怀疑我的眼睛有毛病了。我要去医治,要找回我原来的眼睛——看得到她的眼睛!

    x月x日

    我失望了,绝望了。再也看不到她!

    我要控诉!我要赔偿,要保险公司赔偿我失去她的代价!

    我要去找她!

    我忍受不了,我要去找她!

    “她”究竟是谁呢?王小明的父亲曾说过小明并没有朋友,也没有人来找过他,所谓“她”会否并非人类?我真希望可以找王小明问个清楚,但是我怎样才可以跟他的灵魂接触呢?谜一样的日记使我陷入深思里,什么东西也不想理会了。

    卜洛夫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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