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少年见少年
第37章 少年见少年 (第2/3页)
弦外之音,既然陈平安记王制的仇,又岂会不记她的仇?除了隐官身份,他还是大骊新任国师,还有一座深不见底的落魄山。只说山巅那个探头探脑的“貂帽少女”,就让柔荑心有余悸,只因为她早已敏锐察觉到对方袖中,“一截剑气”的存在。
柔荑倍感无奈,形势不由人,只得心声一句,“我愿意担任雨笼的护道人,直到雨笼跻身飞升为止。”
经过与年轻隐官一役,柔荑心气全无,再没有要与谁争强夺胜的欲望,她跟王制是差不多的心思,绝对不愿在此身死道消。哪怕从今往后都要夹着尾巴修行,总好过留名而死。
官巷抚掌而笑,“一言为定。我这孙女,就交给道友照顾了。”
柔荑看了眼这位蛮荒枭雄,为何会有几分托孤于人的意味。
官巷抖了抖袖子,按照郑居中的说法,有资格参与此事的,必须是上五境修士和止境武夫。
万年以来任何一场战役,死的,几乎都是“无名者”。有幸青史留名的,终究是极少数。
任你人间书籍万千部,又能记载多少个名字?相较于籍籍无名者,又能占据多少的比例?
只要选择走上郑居中布置的这座战场,那么唯一一条退路,或者说是活路,就是认输,代价就是从此远离天下大势的争夺战,不得不“自囚”于各自道场。
齐廷济心中有了决断,总要做掉两头飞升境妖族,送它们上路了,才好收剑。
保二争三,难度极大。
不如此,练剑意义何在?
破境正在今日。
齐廷济回望一眼遥远的北方,洒然而笑,是也不是,老大剑仙?
就在此时,从遥远的南边,有位身穿黄袍的古貌老者,腾云驾雾远道而来,紫气冲霄。
只见老道人一抬袖子,轻轻按住云头,飘然悬停在天壤之间。
正是玉符宫的开山祖师,道号云深的言师。
幽居道山无数年,此次破例下山,主动一头撞入乱世洪流当中,老道人所求之事,不过二字,“求解”。
老道人看了眼久闻大名的末代隐官,再看了眼已经投身战场上的齐廷济,都是剑修。
言师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贫道也来打一阵,为蛮荒略尽绵薄之力。”
身为长久承载天厌者,既然注定无法脱困,与其被无形大道一点一点消磨至死,还不如来此求个痛快的解脱。
道不远人,既是登山求道者的莫大机缘所在,也是十四境门外修道之士的沉重枷锁啊。
言师的登场,让蛮荒那边随之士气大振。
朱厌神色阴晴不定,若真有这么一场好似市井儿戏的狗屁擂台赛,该如何为自己攫取最大利益?
好像很难,这头搬山老祖思来想去,还是没有个万全之策。
最要命的,还是只要退出擂台了,就要按照约定,永久远离战场,只能缩在乌龟壳一般的道场里边,当个清心寡欲的修道人?岂不是淡出鸟来?若说毁约?可就要与郑居中狭路相逢,再无半点回旋余地了,准确说来,是三个“郑居中”为敌,跋扈如朱厌,也要好好掂量一番。
郑居中的做事风格,可比蛮荒更蛮荒。
新妆眼神灼灼,只是盯住那个在家乡战场上如日中天的隐官,她犹豫片刻,最终以决然的语气心声言语道:“绯妃,只要姓陈的上场,他输了,自然不必多言。可他若是侥幸赢下了一场,还不肯退出,那我可以出马,与之拼死相斗,不出意料的话,我必死无疑,但是在那之后,我希望你可以补上,看看能否捡漏,杀此恶獠。”
听到新妆杀气腾腾的诚挚心声,绯妃欲言又止,并非怀疑新妆这番言语的真实性,只是过早下场,很容易落个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下场,新妆是自愿如此,绯妃却不愿让朱厌那拨新王座坐享其成。
对绯妃而言,道理很简单,蛮荒必须有朱厌这类做事说话无法无天的修士,但是蛮荒绝不能交予朱厌他们这一小撮大妖去打理。
既然暂时无法决断,绯妃只好转移话题,打趣一句,“他确实配得上宁姚那样的女子。”
新妆沉默片刻,笑道:“谁说不是呢。”
如果两座天下能打的,果真如郑居中的安排,一个接一个,或认输或死于擂台。
那他郑居中,将来成功立教称祖了,岂不是随意对两座天下予取予夺,到时候还有谁敢说个不字?
绯妃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抬头望向天幕,猜测那位小夫子是否正在俯瞰此地此景。
如果说白泽是为了求个心安,所以选择意气用事,不惜一死了之,你礼圣也不管管?
言师到底是一位道龄悠悠的老前辈,正因为他远离是非,看待大势反而更加透彻。
作为一个能够与碧霄洞主互称道友的修士,言师在漫长的修道岁月里,实在是见过太多世道与人心的波澜起伏。
无数学道人的花开花落,老人猛然回首,故人一一凋零,不知不觉便是万树空枝的光景了。
人间诸君休要小觑了郑道友。
郑居中抛出这么一个荒诞提议,看似置身事外,将自己摘出,坐收渔翁之利,实则不然,此人欲想“正本清源”,由他担系两座天下的最大因果。
表面上,郑居中心高气傲,目中无人,问心于“全部的山上”。
显而易见,是要逼死白泽,不给白泽被迫跻身伪十五的机会。
言师内心有些遗憾,可惜多年未见碧霄道友。
不知道当年自己赠送出去的酿酒方子,如今酿出美酒了么。
道之所系,由不得碧霄道友闲逛蛮荒。自己何尝不是身不由己,无法优哉游哉。
类似的处境,其实还有当年十万大山的老瞎子。
剑气长城的陈清都,还有蛮荒托月山,在大战之前,都要先确定这位之祠道友的态度。
即便无法与其结盟,也要争取让他保持中立。
米裕仗剑而立,面朝妖族大军。
背后,就是剑气长城。
当年阿良他们也一定是这么觉得的吧。
山巅那边,谢狗站起身,揉了揉貂帽,脚尖一点,轻轻跃上栏杆。
“少女”眯眼看着高处,天边的朝霞和晚霞,都是不花钱的脂粉呐。
兴许是近墨者黑的缘故,曹慈下意识模仿某人,卷起了两只袖子。
汇聚大骊地支之力于一身的周海镜便有些尴尬,“我们怎么办?到底算几个人?”
法宝可以外借,但是阵法一道,却需要韩昼锦他们合力驾驭。
袁化境他们也是哑然。
裴钱以心声说道:“周宗师,你若是无法登上擂台,就把那两把狭刀借我。”
周海镜脸色古怪,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陈国师说了,斩勘和行刑两把刀,借给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借给你这位开山大弟子,这件事,没得商量。裴钱,真的,不骗你,陈国师当时瞧着笑眯眯的,其实杀气腾腾得很呐。不信的话,你可以问地支一脉所有人,他们都可以帮我作证。”
裴钱一头雾水。
她想不明白就不多想了,无妨,自己是武夫之外,也是剑修。
官巷啧啧称奇道:“不管怎么讲,此时此刻,我辈都是在见证历史。”
柔荑心情沉重,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何等渺小。
朱厌道心微震,为何仰止道友,主动放弃了那个约定?是浩然那边,她被谁盯住了?
战场边缘,郑居中提议道:“我们不如边走边聊?”
白泽点头道:“陈先生怎么说?”
说到底,他还是希望能够等到礼圣的现身。
陈平安说道:“你们先行几步,我去做掉王制,很快跟上。”
白泽转头望向郑居中。
郑居中会心一笑,“那就由我来收拾王制这个烂摊子,白捡一个大漏,就当是督战一场的报酬了。”
王制霎时间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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